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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江湖·是非】每经专访香港导演尔冬升

每日经济新闻 2017-01-04 16:48:30

“内地市场太大了,我跟很多导演说,你不可能满足全中国观众,绝不可能的。年龄不同的人,不同的受众,都应该在这个市场上找到他喜欢的电影。”尔冬升直言,“创作上不能太顾虑,太顾虑就会很糟糕。健康的电影生态,应该是大城市每个地方必须有一家艺术电影院。我觉得将来会发展成美剧一样,有很多品类。将来市场怎么演变,我在观察,但是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创作方式。”

每经编辑 每经记者 丁舟洋    

影响力·中国影视先锋人物系列访谈之香港导演尔冬升:在内地迷茫,在内地寻找……

每经记者 丁舟洋 摄影报道

每经编辑 贾运可

潮起潮落,得意有时,失意有时。尔冬升导演、徐克监制的心血之作——投资近亿元的《三少爷的剑》,最终票房还不足一亿、口碑也不甚理想。从影四十载,昔日因饰演香港邵氏影业“武林大侠”而走进大众视野的俊朗小生尔冬升,自上世纪80年代末转型做编剧、导演以来,以关注社会底层的独特视角留下了如《旺角黑夜》《门徒》等银幕经典。被人们誉为“电影社会学家”的他,早已功成名就,蜚声华语电影圈。

二十一世纪伊始,走过“黄金年代”的香港电影,在自身不景气的大环境中遇到内地与香港电影开放合作的契机,大量香港导演开始了“北上”的生涯。摆在这群香港影人面前的,是更为广阔却不太成熟的电影市场。他们投身于大浪潮,有的人如鱼得水,有的人呛水退出,也有的人“在这里迷茫过,也在这里努力找寻着”。

尔冬升就属于最后那一种。他也曾尝试过完全为内地市场量身定做《枪王之王》《大魔术师》这样的作品,但自己却并不满意,一度十分迷茫。接着,他又做了让他重拾热情的《我是路人甲》和3D版《三少爷的剑》,但二者均票房平平。

“什么才是内地观众喜欢的电影?怎样才能克服‘水土不服’?”这样的问题,想必尔冬升也问过自己很多遍。在接受每经影视(微信ID:meijingyingshi)记者专访时,尔冬升坦言,“哪种类型的片子会成为内地市场的‘爆款’,我真心看不懂。”

“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创作方式。”尔冬升说,“我还是做回原来的尔冬升吧,计算太多真的没用。”

“拥有一切的三少爷”

出身电影世家的尔冬升,是不折不扣的“三少爷”。父母、哥哥都是出色的电影人,尔冬升也在十多岁的时候,就进入了香港邵氏影业。

1977年,年仅19岁的尔冬升出演邵氏影业版《三少爷的剑》男主角并一战成名。自此,尔冬升在邵氏兄弟开始了十年“古装大侠”的演艺之路。戏里戏外,高大帅气的尔冬升总是围绕在主角光环下,江湖人称“尔小宝”。

在邵氏片场做过“小工”的香港导演刘伟强,曾艳羡地对媒体谈起那时的尔冬升:“片场里最炫最酷的机车停在那里,肯定还是他的,‘尔小宝’呼风唤雨,他什么都有,简直就是拥有一切。”

但“拥有一切”的尔冬升并不开心。

回忆起那段“邵氏岁月”,尔冬升至今仍感到有些不痛快,除了流水线般的生产模式让尔冬升反感外,“大侠”的“不接地气”也让尔冬升感觉到窒息。“怎么一个大侠也不吃饭,也不上厕所,刺客一来,他就立刻从床上跳下去,连鞋子都是穿好了的?这根本是脱离生活的,大侠要一分钟都不眨一下眼睛,这就是要耍酷么。”尔冬升说。

离开邵氏后的尔冬升也曾去台湾地区拍连续剧,直到1986年,他从演员转行做导演,执导了第一部电影《癫佬正传》。讲述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故事——义工和精神病人的故事。也是直到这一刻,尔冬升才觉得自己终于是个“现代人”了。

此后十余年,尔冬升编剧、导演的作品,皆是着墨于社会现实和对小人物的关怀。《新不了情》聚焦怀才不遇的音乐人,《忘不了》的主角是一位小巴司机,《旺角黑夜》是关于“港漂”姑娘和“小混混”的故事,《早熟》是一个青涩的早恋故事,《门徒》的每个角色几乎都是毒品的受害者……

一代“三少爷”放下剑,退居幕后,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,用镜头探索社会边缘人物的悲欢离合。

为“接地气”做调研

2004年,随着内地与香港签订的CEPA协议(《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》)正式实施,香港与内地合拍片不再受每年的“引进片数额”限制。新机遇下,香港电影人走上了来内地寻求发展的道路,轰轰烈烈的合拍片浪潮就此展开。此后的这十多年来,内地与香港合拍片逐渐成为了内地电影市场的一股主要力量。这其中,陈可辛、徐克算是香港大导演里最早的一批“北漂”。

2010年,由尔冬升导演,古天乐、李冰冰等主演的《枪王之王》登陆内地市场;紧接着,由尔冬升执导,梁朝伟、周迅等主演的《大魔术师》于2011年上映。这两部电影都符合“内地与香港合拍片”的要求,或启用内地演员,或为电影注入更多内地文化。

尔冬升坦言这些都是有“目的”的,是进军内地市场打开局面的试水和尝试。“因为我也想成功,想赚钱。”2010年和2011年也是香港电影人北上的爆发之年。2010年,香港导演“北上”的合拍片票房总和在年度总票房中占比超过四成;2011年,内地电影市场票房排名前10名的国产影片中,有5部影片是由香港导演执导的。但遗憾的是,这些跻身年度总票房前十的电影中,并没有尔冬升所执导的合拍片。

拍完《枪王之王》和《大魔术师》两部戏后,尔冬升觉得自己迷失了,他说:“《枪王之王》剧本好,但我拍得不好;《大魔术师》成绩不错,但不接地气,不是我喜欢的样子。”

为了找回“接地气”的感觉,2012年,尔冬升做起了他熟悉的社会调研。他曾去深圳、东莞的厂房观察外来务工者,但并没有找到打动他的点。来内地两年颇为迷茫的尔冬升找到徐克,希望重新拾起他们搁置已久的《三少爷的剑》,并且,用尔冬升从未尝试过的3D技术拍摄。

说起和徐克的合作,尔冬升表示:“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‘三少爷’情结,倒是有不小的‘徐克情结’。选‘三少爷’的原因也很简单,因为古龙写的这个故事很适合拍电影。而且古龙亲口给我讲过他心目中的‘三少爷’是怎样的故事。”1999年,尔冬升和徐克就想重拍这部电影,但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。

2012年,就在尔冬升为了重拍《三少爷的剑》而前往横店找徐克学拍3D的时候,他被一头“撞”进横店的群众演员们所吸引。无心插柳,尔冬升将他擅长的社会观察视角对准“横漂”群体,便有了2015年上映的《我是路人甲》。影片的主演全是真正在横店“跑龙套”的新人们,这样一部“无明星阵容”的偏文艺电影,由尔冬升自己的“无限映画”公司掏腰包投资。

在观众及市场未完全成熟的内地电影环境中,这样的“情怀片”无疑是很难存活的,《我是路人甲》最终仅收获了6000多万元的票房。尔冬升却笑称自己“少亏当赢。”“我自己当过老板,拎得清。”尔冬升说,“老板们都不傻,《我是路人甲》赔了,我大不了再跟他们签几部监制约,他们不会只看重一部片子的得失的。”

面对自己电影的票房成败以及口碑得失,尔冬升曾表示:“我这个年纪还能拍几部自己想拍的电影?趁体力好,拍一部是一部。我一点不担心它现在的口碑,再过若干年,它的价值会体现出来。”

“不会改变创作方式”

2016年某个冬日的北京,一身笔挺西装的尔冬升如约出现在每经影视记者面前。童年长在说普通话家庭的他,恐怕是普通话说得最好的香港电影人之一了。

坦白说,尔冬升并不是在内地电影市场里发展最顺利的。但作为电影人,尔冬升识新人、用新人、帮新人的能力和习惯却从未丢掉。对演员持着清楚的认知和无比信任的态度,是他自《癫佬正传》开始就树立起来的风格。

梁朝伟曾说:“我一直记得尔冬升看演员的眼神,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:对,我没看错,你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
但能看清楚别人,并不代表着自己就不会迷茫。尔冬升坦言,“我现在看电影是有职业病了,任何电影字幕一出来我就知道(后续)了。往往是一些小制作的戏,反而越不出名的越没有明星的那些戏,会碰巧看到感动的。一般的商业大片,我们看的时候基本上都没什么感觉了。”

尔冬升既做导演,也是《窃听风云》系列等电影的监制,似乎很多香港电影人都有这样的双重身份。“做导演需要十年的磨练,转到监制也要十年时间。要累计到经验、人脉、信任,我才能帮人家去找一大笔钱来拍戏,要不然谁信我。”尔冬升表示。

“现在有几部戏我是监制,刚釜山拿奖的那部戏,我监制的,《清水里的刀子》,完全是小制作。我和张猛想办法帮他销售。”尔冬升说,“一些很便宜的戏,只要是有意思的,我也做。因为已经干了那么多年了,若只是冲着票房,我自己也没有意思做了。”

“我在上海电影节做亚洲新人奖主席,我看到的所有最好的片子都是200万元的制作费,包括印度、伊朗、中国,最好看最感动的都是200万元以内的,最难看的就是大制作。”尔冬升直言不讳道,“所以电影不一定是要钱的,但我们也懂得,在题材的限制下,资金一定是对电影有影响的。”

当被问及对青年导演有什么建议时,尔冬升说道:“以前我拍电影都要求着别人给钱,拍《旺角黑夜》的时候,我找到第六家才给我钱。所以啊,我现在跟年轻导演说你们要珍惜,不用计算那么多得失。”

“内地市场太大了,我跟很多导演说,你不可能满足全中国观众,绝不可能的。年龄不同的人,不同的受众,都应该在这个市场上找到他喜欢的电影。”尔冬升直言,“创作上不能太顾虑,太顾虑就会很糟糕。健康的电影生态,应该是大城市每个地方必须有一家艺术电影院。我觉得将来会发展成美剧一样,有很多品类。将来市场怎么演变,我在观察,但是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创作方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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